幸福得冒泡的Sky🍎

问就是没坑

Hi, kid 2

   

 巴基变小梗。

 巴基变小梗。  

 巴基变小梗。

  

2

 

 

布谷鸟的叫声传来,史蒂夫下意识地看过去,那是他心血来潮买的钟表,小小的机械鸟儿弹出来,“布谷布谷”地叫着。已经十点了。

史蒂夫朝巴基招手:“巴基,你该睡觉了。”

巴基从沙发上下来,走过去拉住史蒂夫的手。他打个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史蒂夫把他抱进怀里:“别睡啊,我们先去刷牙洗脸。”

“就不能不刷牙吗?”巴基趴在他肩头,声音微弱,说话时的气息弄得史蒂夫脖子有些痒。

他站起来,巴基的重量全部落在他身上:“不能,你会长蛀牙的。”

巴基把头扭过去,不再对着史蒂夫脖颈。他一脸悲伤地冲着坐在沙发上的大人们眨眼——委屈得连嘴角都往下耷拉:“大家晚安。”

他们倒是笑得开心:“晚安。”

史蒂夫拍拍他的脊背:“好啦,牙膏是甜橙味道的哦。”

巴基闭上眼睛,没理他。

史蒂夫苦笑,他对他们点下头:“我一会儿回来。”

娜塔莎摆摆手:“回不回来的吧。”

“……”

烛火静静地燃着,他们一起望着史蒂夫抱着那个小小的孩子静默地离开。橙黄色的光覆上去,巴基的头发被映得发浅,显出一种柔顺细腻的触感。他们的影子在身侧拖了老长,紧紧贴着,无声地流露出一丝温柔来。

进了卫生间,史蒂夫把巴基放在小凳子上,准备给他挤牙膏,可是这小家伙偏偏不肯好好站着,整个人都倚过来,头歪歪地靠在他腰上,闭着眼睛打盹。

史蒂夫眼珠一转,往旁边撤了一步,巴基的身子就跟着往那边倒。史蒂夫忙站回去扶住他,生怕摔了他,但这小家伙连眼都没睁。

史蒂夫晃晃他:“喂喂,别装睡。”

巴基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瞅了瞅史蒂夫,扭扭身子,整张脸都埋到史蒂夫腰侧,闭上眼睛接着睡。史蒂夫一动不动,只能低头对着这颗棕色的小脑袋干瞪眼。片刻后,他叹口气,抱起巴基回了卧室。

毕竟是圣诞节啊。

这个时候巴基睁开一只眼:“不用刷牙了?”

“就这一次。”

“唔……”巴基满意地动动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放心地继续睡下去。

史蒂夫把巴基放到床上时,他已经睡熟了。史蒂夫给他盖好被子,又把被角细细地掖起来。巴基棕色的头发在洁白的枕头上柔软地铺陈,像开出一朵小花,那张小脸在睡梦中格外恬静。

史蒂夫凝视巴基,看着他时不时动一小下。他想起七、八十年前在老式楼房里的时光,那时候,总是巴基坐在那张一动就“吱吱呀呀”响的床板边看着他。尚且体弱多病的小史蒂夫常在夜里醒来,而母亲去世后,他总是一睁眼就看见的坐在那里的巴基,背靠着墙壁——从来都不怕凉,有时候他很焦急、很关切地盯着他,有时候他也困得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某种虫子,怪好笑的。史蒂夫的神色因为陷入回忆而显得非常柔和,他微微扬起嘴角。眼前这张乖巧的睡脸和记忆中那张迷迷糊糊还要故作精神的面庞重叠起来,一样的招人喜欢。

巴基的呼吸声在房间里浅浅起伏,均匀绵长,他小小的胸膛在被子下一起一伏,这让史蒂夫感到无比心安。这个孩子是他藏在玫瑰花芯里的小精灵,被娇嫩的花瓣层层包裹,清香的花蜜让他整个人从发梢甜到脚趾——这样一个美好的孩子,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史蒂夫又想起博士说的话,那确实是一个他从没考虑过的问题,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睡着的巴基,良久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抚住胸口。他俯下身去亲吻巴基光洁的额头。

“谢谢你,亲爱的。”他说。

史蒂夫一只脚迈出卧室时听见巴基咕哝了一个什么单词,他停下脚步,在一片寂静中等待。没一会儿,巴基又说了一遍,带着小孩子特有的依恋缱绻,还有浓浓的撒娇意味,他在梦中呢喃,妈妈。

 

史蒂夫再次回到客厅的时候,他们已经开了一瓶红酒,一人一个杯子,聊得火热。

“过来啊,伙计!”山姆招呼他。玻璃桌面上还有一杯红酒,没人动,是他们给他留的。

与此同时,史蒂夫听见旺达说:“大概是泳池吧……我不知道,我就是挺想试试在水里的。”

“哇哦……”其他人一阵怪叫。

史蒂夫努力不让自己深想他们在说些什么,下一个发言的是托尼——天啊,他必须在他说话之前结束这个。

“啊哈,我嘛——”

史蒂夫出言打断他,表情严肃:“各位,我们还不知道巴基想要的圣诞礼物是什么。”

顿时鸦雀无声,那些玩笑的言语像是落在地上的烟灰,被吸尘器吸了个干净。

“……无重力的宇宙。”托尼坚持说完。

“明天就要圣诞节了。”史蒂夫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那眼神像是堆积在天边的黑云,压迫感十足。

“准确说,还有四十七分钟。”班纳博士说。

“你刚才没问出来吗?”克林特问史蒂夫。

“你说呢。”史蒂夫面无表情。

“我问过,我问过!但他不肯说。”山姆摊手。

“那肯定是你问得不够真诚。套话也是要讲究艺术的。”托尼说。

“闭嘴,你都没去问过!”娜塔莎没好气地说。

“你问过你问出来了吗?!”

“总比你什么都不干的好。”

“班纳也从来都没问过!”

“但我没指责别人。”

“是啊!他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自己没问还好意思指责我们这些尽心尽力问过了的人!”

“要我说这事的主要责任还是在队长身上,你们看,巴基大部分时间都是和他在一起,我们问不出来属于正常范围内的失误,队长问不出来属于非受迫性失误。”

“我明里暗里问了他十几遍!那个时候你们在干嘛?!做实验看球读书美容,哈?”

“怪我们了?!谁让你一个人霸占他的!”

“嘿!是我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而你们又真正干了什么?!”

“我们也没忘啊!”

“……其实这小坏蛋也有一定责任,哪有小孩子嘴那么严的啊。”

“哇哦,瞧啊,一个超级英雄不但打探不出来一个小孩子想要的圣诞礼物是什么,还要把责任推过去呢——是啊,你跌一跤是路不平,输了牌是牌不好,找不到女朋友是她们没眼光啊!”

“我今天晚上吃的沙拉,你呢,炮灰拌子弹吧?连外面那条街上的人都能闻到你释放出来的刺鼻的硝烟味。”

“……我们还是一起想一想礼物可能是什么吧。”

“一个小男孩能要些什么,他玩具屋里什么没有?”

“那是巴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什么都有可能——永远别小看孩子的想象力,尤其是巴基的,他十五岁生日时许愿要一个时光机。”

“时光机?小狗?美女?”

“不不不,这样的瞎猜是毫无意义的。”

“……”他们沉默了片刻,挫败感将他们团团包围。

然后托尼发难,他像个因为学生搞砸实验而愤怒的导师:“……你们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来打听,为什么没问出来?!”他如此理直气壮。

“嘿!什么叫‘你们’?!你过来我们谈谈!”

事态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吵吵嚷嚷,弄得这里比人声鼎沸的商场还要热闹。

最后是克林特发出一声尖锐的怒吼:“旺达!她说会有办法的!”

他们所有人停了下来,集体看向旺达——可是她不见了!他们吵得太过专注,没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抽身而出的。

“旺达呢?”

“她不会是躲出去了吧……”

“如果她躲起来,只能说明……”

“连她也无能为力。”

“那我们怎么办。”

“……可能我们真的没有办法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行了!真是够了!不就是个小孩的礼物嘛,又不是世界末日!”

“不是世界末日?看看你面前那个男人,你确定?”

史蒂夫深呼吸,他揉揉眉头:“紧急任务,寻找旺达!”

“不用了。”旺达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他们一齐回过头去看,旺达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刚打完电话回来,她说,“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了。”

他们立刻问:“他想要什么?”

“我……我不确定该不该说出来。”

“旺达!”

“那很……怎么说,难以办到……”

“向上帝发誓,你再多一句废话,我就要动手了。”

“唉……”旺达叹出一口气,这些人急躁的心情简直像个漩涡一样把她裹住,“隐身衣,他想要一件隐身衣。”旺达说完挑起眉毛看他们,赤裸裸地表达,我说出来了你们又能做些什么。

“……”他们一时陷入死亡般的寂静中,片刻前史蒂夫觉得温暖的炉火此刻可怖得如同地狱中的火焰。绝望强壮如蟒蛇,在他脖子上一圈圈缠绕。

克林特双眼无神地摇摇头:“我们上哪给他找隐身衣去……”

“霍格沃茨?”

“旺达,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山姆的目光在托尼和博士之间来回穿梭:“……现做……来得及吗?”

托尼眼珠一翻,划出满满的“受不了你这个白痴”:“现做?!你以为这是把速食食品放进微波炉热一下就好吗,说得那么轻巧。”

“我以为典范中的典范,精英中的精英无所不能呢。”山姆嘲讽。

“事实上,一晚上确实做不出来,”博士思考片刻后开口,“连调试的时间都不够。”

“真的不行?”

“你知道现实与童话的区别吗?不如你去问问海底女巫,能否用你的智商交换一件隐身衣——哦,我忘了,你根本没那东西。”

“打一架吧,我说真的。”山姆开始活动手腕。

娜塔莎站在他们中间阻止战争,心力交瘁,“冷静点,男孩们。这个糖每个人都有,不要抢,不许打架。”这个女人像座冰山,一下就压制住了那微不足道的火苗。

一直把苹果放在手中抛来抛去的克林特眼睛一亮,于是那个可怜的苹果掉在地板上:“索尔!我们可以问问索尔,他是神!”

“哦,所以你有办法和阿斯嘉德取得联系?”

“……没有……”

“哈,那还真是个好办法啊。”

“那你说怎么办。”

“我不知道……告诉他圣诞老人那没有隐身衣?”

“你不如直接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连圣诞老人都没有,反正小孩子的失望也没什么。”

“……”他们看看彼此,一时没人说话,在这安静的一刻中,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疲惫又焦躁的情绪,那是让他们如此疯狂的元凶。

山姆率先开口:“我,对不起,我刚才语气不太好。”

其他人点点头,除此之外再无举动。等了几秒后山姆瞪眼:“就这样?点个头而已?这种时候我不是应该说‘哦,没什么,我们刚才也很差劲,我也该给你一声抱歉,兄弟’,啊哈?”

“我们接受你的道歉。”

“……我也原谅你们。”

六个人暂时达成和解,他们看向身后的沙发,史蒂夫沉默地坐在那里,他知道巴基想要“隐身衣”后就一直没说过话。而他们不知该如何宽慰,任何没有实际效果做支撑的语言,都是弱者的借口。

烛光从史蒂夫左侧打过去,那张脸被光影均匀分割,在静默中蕴含着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而就在他们一筹莫展时,史蒂夫终于开口——太过突然,他们还被轻微地吓到了,他像是深夜节目中缓缓讲述故事的电台DJ:“一九三三年的圣诞节,我想要一个画板。”

他们面面相觑,克林特低声问身边的博士:“队长喝不醉的,对吧?”他刚刚独自坐在这里时,喝了不少红酒。

“嗯,他喝不醉。”

史蒂夫听见了,他朝克林特笑一笑:“我没喝醉,只是想到了些以前的事——得了,我都九十多岁了,为什么不能偶尔给我的孙辈们讲一下从前呢?来,你们都坐过来。”

想偷偷开溜的托尼被旺达和娜塔莎抓回来:“如果我们要听,你也不能跑。”

他们认命地坐好,圣诞节,就让老年人开心一下吧。

“我在一家店铺里看上一个画板,松木的,三美元,我根本买不起。冬天的时候我和老板说好,让他帮我留到新年,可是平安夜的前一天,那个画板被人买走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难过,非常难过。直到圣诞节那天,巴基把那个画板送给我,我才知道,原来是他买下来的。那是巴基送给我的第一份圣诞礼物,可是我没有给他准备礼物,他一点也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可我知道我始终欠他一份圣诞礼物。”

“史蒂夫,隐身衣可不是画板。”

“我知道,娜塔莎,可是,那是我欠他的。”

娜塔莎不说话了,她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酒。

史蒂夫继续说下去:“所以,不管是隐身衣,还是别的什么荒诞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给他弄来。我希望他开心……”

“我们也希望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隐身衣。”

“如果我们想,就会有。”

“……我以为你不会喝醉呢,爷爷。”

“我没醉。”

“那你是疯了?天呢,史蒂夫,不过是个孩子的圣诞礼物而已,你不会为了这个把自己逼疯吧。”

“我没有疯,山姆。”

旺达同情地看着史蒂夫,他看上去有些可怜:“你有办法了吗?你想怎么做?”

史蒂夫微微喟叹,红酒在杯中摇晃,他没有直接回答旺达的问题:“我们是朋友——或者家人,对吧?”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肉麻,但我可以不否认你所说的话。”

史蒂夫点点头,看向别人,眼神执拗。于是他们明白了,他要每一个人都开口承认。接下来他们把目光都调开,有盯着窗户的,有望向壁炉的,还有仰着头看天花板的,在这极不自然的氛围中,他们支支吾吾地对史蒂夫的话表示了肯定。

史蒂夫把杯子放回去,玻璃与玻璃接触的瞬间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像下课铃吸引学生一样吸引了面前这群人的注意力,史蒂夫笑得胸有成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我确实是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首先,我们需要一件小雨衣。”

“然后?”

“然后,就要靠你们了,我亲爱的朋友们。”

“……如果你错过了我们的交流,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们没办法在一夜之内把雨衣变成隐身衣。”

史蒂夫听完一点也不尴尬,相反,他笑出了声:“把雨衣变成隐身衣?你们在想什么呢……哦,我忘了,你们是会喝醉的。”

“……那你的办法是什么?”

史蒂夫的笑声还没有停止。

感到自尊被冒犯的他们不约而同地瞪着史蒂夫,凶恶得好像夜里的狼群。

于是史蒂夫敛起笑容,他清清嗓子,一本正经——这副表情下的美国队长简直在闪闪发光:“虽然我们没办法弄来一件隐身衣,但是我们可以装作看不见他啊!我亲爱的朋友们,考验你们演技的时刻到了。”

 

史蒂夫的身体先于意识醒来,身旁有细微的响动。但他仍然闭着眼,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像个蜡像一样纹丝不动。他身下的床铺异常柔软——在巴基出院的前一天,他给这张老式的硬板床加了几层绒毯,这种柔软的感觉温和地把他包围起来,整个人又暖洋洋的,这让史蒂夫的身心都处于一种极为放松的状态。太舒服了,他一点也不想动。窗外淡淡的光从格子窗帘透进屋子里,两片窗帘中有一道缝隙,刚刚撩起黑夜帘幕的太阳从那里肆无忌惮地挤进来,像射出一道金箭一样在淡蓝色的被子上投出一条又长又亮的光线。

旁边的人离他更近了,似乎是在近距离观察他。史蒂夫有些好笑地继续装睡,他要享受美妙的睡眠,这是上天最伟大的恩赐,任何人都别想打扰他,巴基也不行,他要是再敢故意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他就用被子把他埋起来打一顿。

那只魔爪还是伸了过来,他戳戳他的脸,力度不重,像一种好奇的试探:“你醒了吗,史蒂夫?”软软的,小孩的声音。

史蒂夫一愣,模糊的意识里冲进几分清明——刚刚那一瞬间,他忘记了现在的巴基是一个小孩子。

于是史蒂夫睁开眼睛,把脸转向巴基。角度的变换使得他的鼻梁落入那道窄窄的阳光的掌控之中,这让他的视线因为过于明亮而显得模糊不清,他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掀开被子坐起来。史蒂夫用手稍微遮一下,懒懒散散地开口:“是啊,我醒——”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巴基打断了,那个小孩直接扑过来,然后像骑他小木马那样跨坐在他的肚子上,同时非常兴奋地对着史蒂夫的耳朵大吼:“圣诞快乐!”史蒂夫感觉身下的床铺都跟着向下凹陷——他都能看见今天的报纸头条新闻是什么,美国队长,在圣诞节当天死于剧烈撞击下的内脏出血或者音波袭击导致的内脏碎裂。

史蒂夫瞥见闹钟,还太早,他也才睡了四个小时,于是他闭上眼睛,装作晕过去。

巴基的小手开始不安分地胡乱徘徊,他在试图扒掉他的被子:“醒醒啊,史蒂夫,你再不起就没人喜欢你了,我会不喜欢你,娜塔莎会不喜欢你,旺达会不喜欢你,托尼会不喜欢你,山姆……”

史蒂夫没理他,翻下身,那个小孩就从他身上滚下去了。他要睡觉,这是人权,他要捍卫自己至高无上的合法权利。可是显然巴基并不肯乖乖配合他,他再度欺过来,咿咿呀呀地唱着“伦敦桥要倒塌啦,倒塌啦,倒塌啦……”那歌声像溪流一样稀里哗啦地往史蒂夫的脑袋里灌,他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脑海中的某根弦似乎要随着伦敦桥一起倒塌了。

史蒂夫把被子拉过头顶,在令人窒息的狭小被窝里渴求一丝短暂的安宁。那只小手在他的被子上来回摸索,终于找到了一道缝隙,小手探进来,正好摸在他的脖子上,于是巴基的手指开始像个小蜘蛛一样在他的脖颈处爬来爬去地挠他痒痒:“史蒂夫快起床史蒂夫快起床史蒂夫快起床……”

史蒂夫哼唧两声,捉住那只小手,挟制住。过了一会儿,那只小手犹犹豫豫地缩了回去。史蒂夫听见他翻身下床,又光着脚“啪啪”地跑了几步,大概是跑到窗户那里,然后就没有动静了。所有悉悉索索的声音都消失了,跟被仙女施了魔法一样,这个世界终于清净了。可是在极度渴望的安静终于到来后,史蒂夫忽然又有点担心,他怎么了?是不是伤心了?他去窗户那里干什么?

这种忧虑一旦出现,就像泡了水的风干食品似的迅速膨胀,把史蒂夫心里其他的想法都挤得无影无踪,他立刻掀开被子坐起来,想看看巴基在干什么,但是迎接他的是一片突然到来的、刺眼的阳光——巴基下床后就跑去窗户那里,他抓住窗帘,静静地等待着,像个老道的猎手,算准了他的猎物不过多时就会起身查看,而后史蒂夫坐起来,他就看准时机,揪着窗帘,快速移动身体,一半窗帘被“哗”地拉开,大片大片的阳光像洪水一样倾泻进来,史蒂夫条件反射地把手挡在眼睛前,但是还有很多阳光透过指缝溜到了他的眼皮上,周围的世界一下子明亮起来,白花花的,又掺杂着淡淡的橘粉色。

巴基的笑声又甜蜜又欠揍。

史蒂夫的眼睛在适应这片光的过程中,看见巴基逆着光,一路小跳着来到他身边,开心得不得了。史蒂夫努力让自己板着脸,现在这个小捣蛋鬼已经把开心的表情藏得严严实实,那双漂亮的水蓝眼睛直直对着他,带着小孩子特有的干净,不掺任何杂质,点点滴滴清澈的光辉毫不遮掩地流露出来,他微笑望着史蒂夫:“圣诞快乐。”

史蒂夫故作生气地瞪着他,可是巴基一点也不怕他,他敏捷地翻身上床,又一次压到史蒂夫身上,像在海边晒太阳一样,安安稳稳地趴着,那张小嘴像军营里广播用的大喇叭一样吵闹,一刻不停地张张合合,怎么也不肯闭上:“圣诞快乐啊史蒂夫,圣诞快乐啊史蒂夫,圣诞快乐啊史蒂夫,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我祝你圣诞快乐,我祝你圣诞快乐,我祝你圣诞快乐还有新年快乐,发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他又说又唱,贴着史蒂夫的耳朵。即使史蒂夫用手把耳朵堵上,那声音依然穿透力十足。

史蒂夫深呼吸,但是没用,他心里的小火山轰然爆发。他直接把被子一掀,那浅蓝色的被子就像一堵巨浪,卷着巴基,滚到床的另一边。

史蒂夫平躺在床上,四肢摊开,对着天花板干瞪眼。

旁边有动静传来,没一会儿,那个棕色的小脑袋探出来,笑得好像刚刚出洞的小狐狸:“史蒂夫,你怎么了?圣诞节你怎么不开心?这可是圣诞节啊,你必须开心!你说话啊,亲爱的史蒂夫,你为什么看上去要哭了?史蒂夫史蒂夫……”

史蒂夫闭着眼睛,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巴基凑过来,搂着他的脖子亲他:“别不开心了史蒂夫,今天是圣诞节呢,我把我的火鸡分你一些,让你吃个够,好不好啊?”

史蒂夫叹口气,然后笑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一样,笑得眼角的细纹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可是他的眉头也扭结在一起,于是这个笑容就被快乐与无奈平分——唉,这个天使一样的小恶魔。

史蒂夫终于认命,他回吻巴基的脸颊:“圣诞快乐。”

 

他们换好衣服,并且洗漱完毕——给巴基刷牙大概占了一半时间。史蒂夫牵着巴基去大厅,或者说是巴基拉着他——大厅袜子里的那个圣诞礼物像小鱼干吸引猫咪一样吸引着小巴基。

大厅里已经有两个人了,是博士和山姆。博士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另一只手端着茶,面前还有一份小点心,山姆坐在他旁边,翘着二郎腿,在用史塔克平板电脑看篮球比赛的录播。

他们两个注意到史蒂夫和巴基的到来,抬起头来闲闲地打了个招呼。博士冲巴基招招手,“来吃点东西吧,小家伙。”

巴基的眼睛在博士和那个写着他名字的圣诞袜之间来回穿梭,最后还是走向了博士:“谢谢,圣诞快乐,博士。”

博士对他点点头,微笑着说:“圣诞快乐。”

史蒂夫则坐在山姆旁边,头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养神。山姆拿手肘碰碰他:“怎么了,你好像刚刚打完一场仗一样。”

“唉……”这口气在胸中郁结,怎么也叹不完,史蒂夫有气无力地说,“你根本不知道我早上经历了什么。”

巴基草草吃了几口后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他的圣诞袜,史蒂夫跟着过去,帮他把圣诞袜从壁炉上的挂钩摘下来,博士和山姆都兴致勃勃地看着,他们很期待巴基的反应——至于其他人,哦,管他们呢,早起的人总该得到点奖励吧。

巴基紧张地盯着那个圣诞袜,史蒂夫摘下来后他立刻就接了过去,他把它放在地上,手臂伸进去去拿他的圣诞礼物。他摸到了,继而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欢呼:“耶!”

他掏出来,是个扁平的礼物盒,他快速地、暴力地拆开礼物盒,一件蓝色的小雨衣放在里面,被叠得整整齐齐。

巴基拿起来,抖了抖。

史蒂夫不解地看着他:“巴基,你在干什么?”然后他有些紧张地解释,“巴基,你听我说,盒子没有东西没什么,也许圣诞老人忙中出错,或者他并没有及时收到你的新地址,这种情况时有发生……我保证,巴基,今天过去之前,你的圣诞礼物会出现的……”

巴基仰着小脸,愣愣地听着史蒂夫长篇大论,他的眼睛渐渐光芒四射:“你看不见吗?”他又转头看向山姆和博士:“你们也看不见吗?”

博士迷茫地摇头:“你在说什么?”

山姆拿眼神在他四周转了一圈,非常疑惑地耸肩:“是啊,你在说什么啊,小伙子?”

巴基大叫一声,他难以克制地在原地蹦起来。

他一连蹦了好几下,史蒂夫面色惊恐:“我的天,宝贝你怎么了?什么我们看不见?你看见了什么吗?天啊,巴基,你是不是生病了?”他着急地蹲下身去摸巴基的额头,看上去非常担忧:“巴基,你是不是发烧了?”

巴基眼睛转了转,一松手,雨衣落回盒子里。他笑得乖巧:“没什么,我和你们开玩笑呢,圣诞老人大概忘了,这没什么,史蒂夫。”他乖乖地让他摸,你瞧,我好好的呢,没生病,只不过和你们开个玩笑。

史蒂夫像检察官观察证人是否说谎一样观察他,他还是有点怀疑:“你真的没事?你保证?”

“我保证!”罗密欧像朱丽叶倾吐爱语时都未必有他这么真诚,巴基抱抱史蒂夫,像个母亲似的安慰自己受到惊吓的孩子:“去吃点早饭吧,史蒂夫,我去把盒子收起来。”

史蒂夫勉强点头同意了。

巴基把盖子盖回去,抱起盒子去了玩具屋。

剩下三个人在巴基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对彼此的演技进行了真诚的赞赏。

“队长的演技简直浑然天成,炉火纯青。”山姆说。

“博士的演技自然流畅,可圈可点。”史蒂夫说。

“山姆虽然有点浮夸,但基本还能过关。”博士说。

然后史蒂夫问贾维斯:“贾维斯,他们起床了吗?”

“旺达女士起来了,其他人还没有,队长。”

“……”史蒂夫考虑了一下是催他们起床开会还是让贾维斯通知他们,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后者:“贾维斯,告诉所有复仇者,我们已经进入一级警戒状态,请他们时刻小心,切勿在目标面前露出马脚……”

“好的。”

史蒂夫沉吟片刻,又补上一句:“每个人都要通知到,不管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

“我会尽最大努力。”

贾维斯话音刚落,穿着蓝色小雨衣的巴基就进来了。博士继续喝茶看报,山姆专注地看球赛,史蒂夫闭上眼睛假寐。

巴基蹑手蹑脚地来到他们几个面前。他在博士眼前挥挥手,博士平静地看着报纸,眼珠匀速地从左转到右,到下一行周而复始;他把小手搭在山姆的平板电脑上,山姆依然全神贯注,“好球!”——他低喊;最后他来到史蒂夫面前,史蒂夫努力调整着呼吸,可是他感觉到巴基只是静静看了他一眼就离开了。

山姆轻轻哼起歌,史蒂夫睁开眼睛,这是他们的暗号,代表着他们目前在目标的视线盲区内,可以对目标进行合理观察。

史蒂夫看见巴基走向壁炉,他用小手拍了拍其他人的圣诞袜,毫无疑问,里面都是空的。巴基若有所思地回头去看他们几个,史蒂夫赶紧躺回去闭上眼睛。

巴基凝视这些空空如也的圣诞袜,又去了玩具屋。

山姆平板电脑上的画面切换到了玩具屋的监控画面,他们脑袋抵在一起,看见巴基开始在一辆他可以坐进去的跑车里装各种小玩意——他最喜欢的恐龙杰克,他一直收集的糖纸,一把射程很远的小水枪,史蒂夫教他叠的纸玫瑰(单手叠出来,史蒂夫一直很为此骄傲),一本童话书,一个迷你的塑料茶杯,一根棒棒糖,还有一个会说话的玩偶。然后他坐上去,用雨衣的下摆盖在车身上,发车启动。

“他要干什么?”山姆问。

“要给我们发圣诞礼物?”史蒂夫猜测。

“不一定,”博士说,“那里还剩七只袜子,可他准备了八份礼物。”

巴基的汽车快要开到这里了,三个人立刻恢复原状。他们不动声色的移动眼珠偷偷地瞄,发现巴基皱着眉头,并不下车。

巴基在雨衣里,小手撑着下巴,很是苦恼,如果下车,这辆车就会被发现的。他愁绪万千,又把车开了回去。

三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看着巴基找出一个拎绳很长的手提袋,跑车上的小玩意都被转移到手提袋里。他费力地把这个手提袋挎在自己身上,拎绳在左肩,包在右边。然后他拿起一个小凳子,步伐沉重地来到了壁炉前。

在他背后,沙发上三个人的脑袋一个叠一个地往那边看。

这时旺达的声音响起:“你们看什么呢?”

四个人一起回头,沙发上的三个人神态惊惧,他们朝旺达挤眉弄眼,巴基也定定地看着她。

旺达吃惊地捂住嘴巴,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山姆和他的平板电脑之间晃来晃去:“你看比赛录播居然不叫我,太不够意思了吧!”她迅速挤在史蒂夫和山姆中间。

巴基放心地回过头去。

史蒂夫往旁边让,劫后余生一样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是精彩的表现啊。”山姆指着一个快速移动的大个子,笑着对旺达说,意有所指。

旺达会意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没说话。

他们四个一起偷偷看向巴基。

巴基正站在小凳子上,努力伸长胳膊,往他们每个人的圣诞袜里放礼物。小水枪是给娜塔莎的,纸玫瑰是给旺达的,恐龙给托尼,糖纸给史蒂夫,茶杯给博士,玩偶给山姆,童话书给克林特。每放完一个他都要挪一挪小凳子,所有的礼物都放好后,巴基累得鼻尖上都冒出了几粒汗珠。

史蒂夫心里又温暖又骄傲,他恨不得冲过去紧紧抱住小巴基,再狠狠亲他的小脸蛋。

旺达假装点评球赛:“哇哦,干得漂亮!”

山姆点点头:“可不是。”

就连博士都开口:“太漂亮了。”

然而还有一根棒棒糖没有送出去,他们已经大概猜到那是巴基留给自己的。

巴基看了看圣诞袜,除了地上那个他自己的,一共还有七个。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拿起小凳子,回了玩具屋。

平板电脑的画面再次切换。他们看见巴基在一张便利贴上写:送给贾维斯,然后那张明黄色的便利贴被贴在棒棒糖上。

旺达捂住胸口,眼睛温柔得可以淌出水来:“哇哦,竟然是给贾维斯的……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好……”

史蒂夫苦笑:“他比我们要好得多。”巴基的行为让史蒂夫内疚。

博士也叹口气:“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看不见的啊。”

而山姆在假装自己一点也不感动。

小小的屏幕中,巴基把棒棒糖放进口袋里,拿起小凳子离开。

旺达抓紧时间递给山姆一张纸巾,语气揶揄:“擦擦眼泪。”

博士一脸正经地递杯子:“喝点水。”

史蒂夫用一种极富爱心的眼神看着他:“需要拥抱吗?”

山姆觉得自己一个打不过他们三个,于是默默地接过了纸巾。他假装擦眼泪:“我今天考试拿了C,真的好伤心……不过你们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纸巾还停留在他眼睛下方时,巴基来了。

其他人立刻恢复原状,只剩山姆僵住,他手里的纸巾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幸好巴基径直走向了壁炉,没有注意到这里。山姆趁机快速地看看他们几个,发现这三个人目不斜视、神色冷漠,完全不看他——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中学时代,和朋友约好一起慢跑到终点,枪声一响,看着那些瞬间冲出去的、越来越小的背影傻了眼。

山姆长叹一声,旺达立刻踩他一脚,用的是高跟鞋的鞋跟部分,山姆险些跳起来,他的眼睛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旺达把食指竖放在唇边,示意他们往壁炉那边看。

他们看到那个小孩用右手的拇指使劲按了按棒棒糖上的便利贴,确认它不会掉下来后,他把那根又大又好看又甜的棒棒糖扔进了托尼的圣诞袜里。接着他微微弯腰,对着圣诞袜说了句什么,声音太低,又稍稍隔着段距离,他的低喃很难听清。但是感谢超级血清赋予的四倍听力,史蒂夫听清了巴基的话,他在很郑重地许愿,托尼,千万要送到贾维斯手里哦!

而巴基终于完成了所有任务,他非常有成就感地再次打量挂在这里的七只圣诞袜——现在每一只的底部都鼓鼓的,像童话里贵族的钱袋一样,尤其是托尼那只,承载了两份礼物,更加鼓胀,更加富足。

巴基准备拿起小凳子离开,他看一眼沙发上的四个人,史蒂夫在睡觉,不能再打扰他,旺达在和山姆看平板电脑,咦,山姆怎么看上去在哭?

巴基原本迈向玩具屋的步伐硬生生拐了弯,他走向山姆。

沙发和茶几之间的空隙刚刚好能放得下巴基,但是带着小凳子就有些难说了,巴基眼睛转了转,他把小凳子放在山姆两脚之间不小的距离当中,然后站上去,在山姆耳边轻轻说,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

山姆一瞬间的情绪有些复杂,但他只是故作疑惑地抬头四顾,并问其他人,你们有什么奇怪的感觉没?或者说听到了巴基在说话?

博士摇头:“幻听是很多疾病的征兆,建议你及时检查。”

“说不定是天赐福音。”史蒂夫说。

山姆用手肘抵抵博士:“听听史蒂夫多会说话,学着点,博士。”

巴基看着他们欢声笑语,心满意足,他从小凳子上下来。然而他一只脚落地时,不知又想起了什么,他低着头思索了两秒,再度站上去,身体左倾,微微撅起嘴唇,在旺达的红头发上印下一个吻,极轻的一下,好像蝴蝶落下一样难以察觉。这个偷吻结束后,他立刻带上小凳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但那并不是无法察觉,那个吻是热饮一样温暖香甜的,是开在旺达发鬓的一朵百合花,纯洁而净美,点缀了她今年的圣诞节。

而直到那个小孩的身影出现在玩具屋里,旺达才放心大胆地从表演模式中抽离出来,她像中弹一样瘫倒在沙发上,神情说不出是萎顿还是激越,只有眼睛异常柔和,异常明亮,她的声音虚弱:“我喜欢他。”

山姆的双手在空气中比划:“他真的——”山姆也不知道该接什么,“唉……我只是……我没想过‘那个巴基’会变成这么好的小孩子。队长,也许你是对的,可能真的有什么是我们没有看到的。”

来自山姆的认同太珍贵了,史蒂夫由衷地说:“谢谢你,山姆。”

另一个声音响起:“他是个小天使。”是贾维斯。

这声音是一个提醒,因此而再次觉醒的内疚藤曼似的慢慢爬上史蒂夫的心头,他看着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发自内心地开口道歉:“我很抱歉,贾维斯,你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今天对你说的第一句话应该是——圣诞快乐。”

“是啊,圣诞快乐,贾维斯,”其他三个人杂乱的声音也交汇成同一句话,也带着歉意,“真是抱歉。”

“各位,这没什么,圣诞快乐,”贾维斯停顿了两秒,“队长,请照顾好他。”

“我会的,我会的。”史蒂夫的音量并不大,但饱含战士特有的那种令人心安的坚定。

他们一起看着那个小孩把凳子放回原位,然后他拉开抽屉,翻找出几支水彩笔,按一下顶部的突起笔芯就会弹出来的那种——史蒂夫特意挑的,方便他单手使用。

巴基把每一支都按了一下,看着那些可以正常使用的水彩笔,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而史蒂夫心里的警报突然响起,他一眼就能看穿那个模糊的笑容充斥着“阴谋”的味道——这个小捣蛋鬼绝对在预谋着什么坏事。

他想了想,还是出言提醒:“咳,那个,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但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请不要露出破绽。”

其他人郑重而庄严地点头。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每个人都做好了随时牺牲自己的准备。

可是穿着小雨衣,身带水彩笔的巴基出来后,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屏住了呼吸,紧张起来。

他们难得默契地在心里说着同样的话:“请不要选中我,请不要选中我……”

幸运的是,巴基并没有向他们走来,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几个一眼,他径直走向克林特的卧室。

几个人如释重负,没有开始的战争,就是胜利。

他们看见巴基轻轻地推了推克林特卧室的门,竟然开了——沙发上几个人有些诧异,他们以为门是锁着的。

那个小孩悄然走进去,门没有关,急于知道其中情况的山姆请贾维斯帮忙,贾维斯立刻调来笨笨,笨笨走到克林特的卧室门前,镜头对准了门缝。

史蒂夫为此小小地挣扎了一下,但是他最终还是和他们一起看了——这事关目标,他这么对自己说,任何原则都会遭遇特殊情况,适当的灵活贯彻是每个战士作战时必须具备的素养。

史蒂夫看见巴基谨慎地在克林特周围转了几圈,克林特还没有醒。史蒂夫猛然意识到克林特可能还不知道这场表演已经拉开了帷幕,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天哪,克林特可千万别搞砸了。

他颤抖着声音问贾维斯:“克林特知道了吗?”

贾维斯笑了一声:“是的,他知道了。”他叫醒了克林特,在他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后才放他继续睡觉。

沙发上的几个人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他们现在可以轻松地看着巴基将会对克林特做什么了。

史蒂夫看见巴基拿出一支红色的水彩笔,在克林特左边脸颊画一个小太阳。

“噢……”史蒂夫无奈地笑。

“幸亏我起来了。”旺达调侃。

“哦,得了吧,他怎么可能在你脸上画画呢,女士,”山姆说,“应该是我们三个庆幸才对。”

“我同意山姆说的话,”博士微笑,“这可是位小绅士。”

而一大早便被这个小捣蛋鬼折腾的史蒂夫对此时此刻的克林特抱有某种因为同病相怜而产生的同情,他对着屏幕摇头:“可怜的克林特。”

“谁让他睡懒觉。”山姆“嘿嘿”地笑。

小小的屏幕里,巴基正在那个红色的圆圈周围添一些呈放射状的线条,他全神贯注,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的。史蒂夫看得只想笑,也就调皮的时候能这么认真了。

在还剩几个就要画完时,克林特咕哝了一声,巴基立刻停下,他退后一步。克林特的手指摸到左边脸颊,挠了挠,便放了回去。他还是没有醒。

山姆一脸恨铁不成钢:“警惕性啊!警惕性啊!”

巴基站在床边,耐心地等待着,他睁大双眼打量克林特,过了约有两分钟,克林特始终没有睁开眼睛,于是巴基上前,小心、静默地把那一部分难看的空缺补充完整。

他满意地审视自己的作品,好像一位真正的艺术家一样,既骄傲又快乐。

他把笔放回蓝色小雨衣的口袋里,转身准备离开。

沙发上的几个人立刻正襟危坐,因此没人注意到,在“咔哒”的关门声音后,克林特睁开了眼睛。他阴着脸,目光落在巴基离开的方向,伸出手指在左脸颊上蹭了蹭,几抹不均匀的红色便蹭到了指尖上。哼,小坏蛋。然而这个阴沉的表情没能保持太久,一个笑容像草苗一样在坚硬的地面上挤出一个小小的裂缝,放肆地生长。克林特翻个身,脸埋进松软的枕头里,这依然没能阻止笑声传出来,那笑声连他自己听来都透着傻气,但是,管他呢,这可是圣诞节!

史蒂夫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他看见巴基去到了娜塔莎门前,于是那条缝瞬间扩大成了椭圆形。

千万别去打扰睡觉的娜塔莎,这是复仇者内部生存守则上的第一条。

“啊,天哪!”史蒂夫心里的声音可以震聋这个世界。

史蒂夫开始心跳加速,坐他身边的旺达因为过于紧张,甚至不自觉地握住了他的小臂。

四双眼睛一眨不眨地黏在巴基身上,他身上绑着炸药,他一不小心就能让一切葬身于一场剧烈的爆炸中似的。

巴基准备伸手推门,只能在一旁看着的史蒂夫连吞咽口水都觉得困难。

那只小手距离门越来越近,却在触摸到门的前一刻停住了。那像是一缕带着生存希望的阳光,直直射进史蒂夫所在的暗无天日的囚笼里,史蒂夫等待着转机的出现。

最终,巴基把小手收了回去,旺达的手也随之离开史蒂夫的小臂,按在了她自己的胸膛上,她无声地说,耶稣上帝啊……

山姆好像重病初愈。

而博士险些把那个大家伙放出来。

史蒂夫看着巴基再次掏出水彩笔,依然是红色的那支,笔芯弹出,他开始在门上画画。从史蒂夫他们的角度来说,巴基的身影把他的画作挡得严严实实的,他们完全不知道他在画什么。

巴基很快就画完了,而在这之后,他也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想要进到娜塔莎的房间里去的意思,他只是踮起脚尖,在门上吻了一下,又轻盈又珍重的一个吻,和给旺达的那个别无二致。这个吻结束后,巴基就离开了。

小小身影的移开,让他画的小小图形显露出来。那扇门的距离有点远,史蒂夫眯起眼睛才能看清,哦,巴基在那里画了一颗心,并且涂实了,红彤彤的,看着就温暖热烈,他还在旁边写上一句话,圣诞快乐。

史蒂夫的视线再次随着巴基移动,他现在站在托尼门前。

巴基抬起手,用小小的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那扇门,门开了,比克林特的门开得更轻易,他们四个互相看看,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同样的——这怎么可能!

托尼是在一片朦胧中,被一阵距离太近的呼吸弄醒的。那温热的气息轻轻吹扫在他脖子上,弄得他很痒。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那个小鬼站在他面前,略带警惕地观察着他。托尼实在是困,不想起身,所以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威胁性的“别闹……”,就再次闭上了眼睛。可是图像暂留在脑海里面,那个小屁孩很奇怪地穿着蓝色小雨衣,手里还拿着支——等等,小雨衣?!托尼的眼睛瞬间睁大。

他面前的小孩像见鬼一样定定地盯着他。

托尼“腾”地坐起来,他面容惊慌地环顾四周,从墙壁到衣柜,扫过巴基时眼睛完全没在他身上聚焦:“我——”他本来想说脏话来着,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他说,“怎么回事?!是谁?!”

他的目光始终没在巴基身上做多余的停留。

巴基试探性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托尼对此毫无反应,他依然沉浸在他的惊慌之中。巴基把手收了回去,依然观察着他。慢慢地,托尼的神色缓和下来,“我大概是睡迷糊了……”他自言自语道,“屋子里除了我自己哪还有人……”困意卷土重来,托尼像是断电一样摔回床铺。现在他趴在床上,后脑勺对着巴基。

巴基这才放心地凑近,他现在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托尼搭在床边的右手上。他的小脑袋向左一偏,灵感降临,他决定把他这只手的指甲都涂成好看的糖果绿。于是他悄悄换一个角度,方便给托尼涂指甲。

托尼闭着眼睛,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水一样的冰凉在指甲上滑动,他忽然清晰地忆起巴基手里拿着的是一支绿色的水彩笔。

“妈的。”他一动不动地趴着,在心里把这个词说了一万遍。

而巴基在涂完两个指甲之后停了下来,他又觉得,如果五个指甲都是这一个颜色的话也不是很好看……巴基撅着嘴摇摇头,把其他几支笔掏了出来——他要看看自己手里还有什么颜色。

最终,托尼有了绿色指甲的大拇指和食指,鲜红色指甲的中指,天蓝色指甲无名指和金黄色指甲的小指。

巴基微笑着对这些彩色的小方块点头,好像一位威风凛凛的长官巡视自己最得意的部队。巴基长官带着收不住的笑容,小跑着离开托尼的房间。

那个小鬼的身影消失后,托尼睁开了眼睛。他仰面躺在床上,左手垫在脑后,右手举起。他凝视自己色彩斑斓的右手,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看上去非常愉悦:“好看吗,贾?”

“无与伦比。”

“是啊……”托尼摆动手指,“那么,他怎么进来的,贾?”

“我对此一无所知,先生。”

“一个六岁的小孩,怎么闯进一个经由高科技严格控制的卧室呢?”

“我想——”贾维斯的声音平静而戏谑,他微微拉长声音,停顿一秒才意味深长地接下去,“大概是圣诞节奇迹吧。”

“圣诞快乐,贾。”

“圣诞快乐,先生。”

 

克林特和托尼差不多同时来到大厅。那个太阳被洗过了,在克林特脸上留下一个还算清晰的印记,而托尼根本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指甲。

“你也中招了?”克林特指着托尼的指甲问。

“我喜欢这个,”托尼眉毛一挑,嘴角翘起来,“还有你脸上的太阳。”

其他人默不作声地吃着曲奇饼干。

克林特撇撇嘴:“你们呢?”

“这个嘛……他说了些好听的话给我,”山姆翘着二郎腿,晃晃脚,“抱歉啊,伙计。”但他的表情一点都不抱歉。

“他亲了我。”旺达无辜地眨眨眼。

“他对我什么都没做。”博士微微一笑。

只有史蒂夫脸色沉沉:“他试图杀了我。”

克林特显然自动无视了史蒂夫的话,他双眼无神地摇摇头,“这太不公平了……”

托尼皱着眉凝视自己的指甲,片刻后眉头忽然松动:“我还是喜欢这个。”他的语气像氢气球一样向上飞扬。

娜塔莎精神焕发地来到他们面前:“早上好——史蒂夫你的黑眼圈怎么回事?哦,克林特你的脸上是什么玩意?史塔克你的审美真的有待提高。”娜塔莎像个极难伺候的妈妈一样,双手抱臂,神色挑剔地扫视他们每一个人。

史蒂夫扶额:“他比任何闹钟都管事,真的。”

“他给我画的太阳。”克林特指指自己的脸,皮笑肉不笑的。

托尼的下巴稍稍挑起来,他直视娜塔莎的眼睛:“还用我说吗?”

娜塔莎躲开他的目光,极不自然地咬一下嘴唇,轻咳两声,张张嘴:“这个……作为一个六岁的小孩,巴基的审美已经非常不错了,你的指甲非常好看,你的太阳也很好看,你的黑眼圈……也挺好看的……”

“而你都不打算对于如此明显的双重标准进行一下掩饰。”

“我不需要掩饰,”娜塔莎把一绺头发从额头撩到脑后,“所以,那小家伙现在在哪?”

“……你问倒我了。”

贾维斯解决了他们的疑惑:“在玩具屋。”

他们又打开了监控。七个人实在太挤,托尼又拿了一个平板电脑,新起来的三个人坐在另一张沙发上看。

“看屏幕,别盯着我的胸。”罗曼诺夫女士如是说。

他们看见巴基正在把小雨衣的扣子一个一个扯开。

“谢天谢地,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这句话标志着一场战斗以胜利结束,他们立刻吹起了口哨,欢呼、挥拳、击掌,兴奋地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喜悦的笑声。

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托尼非常想拉响两个礼花。

娜塔莎像是看穿了他:“不许你那么做,托尼。”

“我就是想想。”

“那也不行。”

“你简直不可理喻。”

史蒂夫双手捂住脸,万能的神,算是你可怜我们。

“等等!他停下了!”山姆不可思议地瞪着屏幕。

“什么?!”他们震惊地凑过去。果然,巴基停下来,他站在那里,手指绕着扣子画圈圈,最终,他把那个扣子扣了回去。

史蒂夫一下就傻了。

旺达捂住嘴巴,整个人定住了。

“我!的!天!他他他!”克林特的手碰碰胸,又碰碰头发,紧张得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哦妈的。”

“……注意语言。”

“……我小时候看斯蒂芬·金,吓得好几个晚上没睡好……但就算是那时都比现在好过。”博士叹气。

而玩具屋里,巴基快速地把扣子都扣了回去,动作流畅得像多米诺骨牌。而渺小的他们立在骨牌尽头,等待那堵巨大的墙毫不仁慈地压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怎么办……”山姆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喃喃自语。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

“我不觉得我还能坚持下去!你怎么知道这个小鬼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

“冷!静!”

“我们经历过外星人入侵,机器人造反,这没什么,淡定点,伙计们。”

“不好意思,我淡定不下来,我知道外星人会被赶走,机器人会被打败,但是我不知道这场浩劫什么时候会结束!”

“都怪你,队长!我早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不不不,这甚至不能算上是一个主意!”

“哦,感谢你的发现,对眼下的情况非常有帮助。”

“拜托你们成熟点,男孩们。”

“……各位,”贾维斯说,“他要出来了。”

他们在怒目相视中,不得不选择妥协。

娜塔莎感到克林特在抖。

“放轻松。”她说。

巴基出现的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泥。

然后他们看到巴基去了卫生间。

史蒂夫呆呆地看向旺达,他像是没反应过来:“我们……他……他去了卫生间?”

“是的,”旺达轻轻地说,“我们活下来了。”

史蒂夫终于感到一丝真实:“感谢上帝!”

他们终于可以放松下来,想继续用平板电脑看巴基在卫生间里做些什么。但是卫生间里并没有摄像头,托尼说:“贾。”

贾维斯立刻回应:“马上,先生。”

几个人面面相觑:“你们在说什么?”

就在他们还一头雾水的时候,平板电脑上出现了巴基的身影——是笨笨,他在门口偷拍。

他们看到巴基站在小凳子上,试着去拿什么东西,然而距离有点远,小孩子胳膊又不够长,什么都没碰到。巴基又踮起脚尖。

“队长,他想干什么?”托尼摸着下巴问。

其他人也一并看他。

史蒂夫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他不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好奇,他在担心巴基摔下来。

巴基还是什么都没碰到,他跳下来,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再次站上去。

这次他准确地把一支天蓝色的牙刷抓在了手里。

史蒂夫心脏猛地一跳:“糟糕。”

其他人只是不解地看着,巴基把牙刷握在手里,对它说:“嗨,朋友,我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我不太喜欢你。抱歉,但是,再见。”接着,他瞄准角落里的垃圾桶,眯起一只眼:“预备——”他低声说,“发射!”

那支天蓝色的牙刷像一支箭,精准地扎进垃圾桶里。神箭手得意地一笑。

这个幼稚又可爱的行为让大厅里的人快要笑死过去。旺达的手垫在史蒂夫的肩头,额头倚在自己的手背上,笑得没力气说话。

山姆在调侃史蒂夫这件事上不遗余力,甚至不惜放弃嘴硬:“队长,不是我夸他,巴基·巴恩斯,不愧是神枪手!”

娜塔莎揶揄:“你究竟在给他刷牙时做了什么?”

“是啊,扔牙刷,这得是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不止是他的,还有牙刷的。”

无辜受冤的史蒂夫纠结得眉毛打架:“不——我——”他觉得好笑又百口莫辩,“我什么也没做,我只负责给他挤牙膏,把牙刷递到他手里,盯着他好好刷牙。你知道,小孩子,总是不喜欢刷牙。”

“那你当时一定很凶恶。”

“所以被扔进垃圾桶的其实应该是你?”

“哦,可怜的牙刷,安息吧。”

史蒂夫抱着一种无奈的宽容去迎合他们:“可惜没有那么大的垃圾桶。”说完他站了起来。

“咦,你要去哪?”

“不会是去找能装得下你的垃圾桶吧?”

“……队长,别闹脾气,快回来。”

史蒂夫看着他们,笑得比夏天的阳光还灿烂,他眨眨眼,看上去朴实天真:“不,我要去给巴基准备礼物。”

他回到了他和巴基的房间,与此同时巴基离开卫生间,回到了玩具屋。这个小孩把小雨衣脱下来,叠好,收到盒子里,把盒子塞进最底层的抽屉里。

“再见,朋友,我和你在一起玩得很开心,但是总是不见会让别人担心的,我们约定好,一年见一次面好不好?”他把抽屉关上,不出两秒又“唰”地拉开,“谢谢你,圣诞老人!”他甜甜地笑,“我爱您。”

这次他没再拉开,他只是默默地收拾散乱在各处的其他玩具。

大厅里的各位几乎要喜极而泣。

“我感觉圣诞来了。”

“又一次战争结束了。”

“……我是唯一一个在意一年一次的人吗?”

“哦,管它呢,还一年呢!”

“就是,也许到时候这个小鬼已经变回队长的巴基了……”

这句话一出,他们共同沉默几秒,博士打破寂静:“无论如何,眼下才是最重要的,对吧?”

娜塔莎直视他片刻,斜着头,勾起嘴角:“是啊,眼下。”

这时,史蒂夫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没有开封的崭新的儿童牙刷。他们看着他弯腰把巴基的圣诞袜捡起来,牙刷被丢进去,富含爱与希望的红色圣诞袜被挂回壁炉上,填补了那块不协调的空缺。

史蒂夫拍拍手,他喜欢那个包装在袜子底部凸出来的小小长方形。

“你这个魔鬼。”托尼用食指指定他,中气十足地下结论。

史蒂夫未置可否,他坦然地坐回去。

他们现在满怀期待地等着巴基出现。这实在是非常讽刺,在整蛊与被整蛊之间的转换,让他们的心情也随之一百八十度转弯。他们应该为这种隐隐约约的兴奋感到羞愧的,但是他们没有。

没有羞愧,就更应该羞愧,应该感到罪恶、可鄙、自厌,史蒂夫想,但是这种心情真的好爽。

巴基出来了,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糖苹果。

史蒂夫的第一反应就是笑,他的嘴角简直要延伸到耳垂,他轻咳一声,低下头,再抬起来时,那个笑容已经无迹可寻。史蒂夫朝他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与他平视:“巴基宝贝,圣诞老人送来了你的礼物,快来看!”他把听到这话就字面意义上呆住的巴基抱起来,带到壁炉那里。

“礼物?”巴基瞪圆了大眼重复。史蒂夫从没见过他这么可爱的表情,又惊讶又克制,故作成熟但傻里傻气,史蒂夫的灵魂笑得满地打滚,可这副皮囊仍然不动声色。

“是啊,礼物,”史蒂夫指指圣诞袜,“圣诞老人说了,他搞错了地址,所以才送来,他还向你说对不起。”

“没关系。”巴基下意识地回答。

史蒂夫笑了一下,把他放回地面上,转过身给他摘下圣诞袜:“来,宝贝,快来看你的礼物。”

巴基有些犹疑:“嗯……是的,礼物……”他没有上前。

“快来,宝贝!”

巴基看看史蒂夫,对方的表情那么真诚,于是他走过去。也许圣诞老人送了我两份礼物,巴基想。他不由得笑起来,片刻前的犹疑已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

小手伸进去,握住,拿出来。一支新的,还没拆包装的牙刷就在他手里。巴基愣了一下,继而手一松,牙刷就落了回去。

“怎么了,宝贝?你不喜欢吗?圣诞老人说你会喜欢的,圣诞老人说了,所有的好孩子都会喜欢牙刷,因为他们喜欢刷牙。”

巴基觉得有点委屈,不喜欢刷牙就不是好孩子了吗?他快哭了。

史蒂夫用四倍的自制力来忍笑。

那边的一群看客也忍笑忍得辛苦,毫无罪恶感。

最终,巴基抿着嘴,收下了这份礼物,他‘开心’地说:“我很喜欢……”满脸委屈,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然后他问史蒂夫:“你的礼物呢?你看了没有?”

史蒂夫还没来得及回答,巴基转头问其他人:“你们呢?你们看了吗?”这个孩子非常认真。

后起来的三个人比较吃惊:“我们的礼物?”

旺达、山姆和博士赶紧附和:“对啊对啊,我们的礼物,我们还没看呢。”

史蒂夫已经把自己的圣诞袜摘下来了,他把它搭在小臂上,双臂打开,对他们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来啊,一起拆礼物!”

他们在地板上围坐成一个圆,巴基坐在史蒂夫盘起的小腿上,背靠着他的胸膛,身子忍不住地左右摇摆,愉悦得不得了:“圣诞老人也给你们发了礼物呢!”他骄傲地说。

还没搞清状况的克林特看了看周围的人,所有人的表情都毫无破绽:“好吧……”他迟疑地回答。他把圣诞袜里那个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哦,是一本彩色的童话书。克林特愣了三秒,终于明白过来。

他看着封面上的小人,低声说:“圣诞老人对我可真好。”

娜塔莎举起那把水枪,在阳光下抬起脸来近乎痴迷地审视它:“白胡子老头对我也不错。”

托尼拿着两份礼物,一时说不出话来。对他来说,给贾维斯的那根棒棒糖,远比恐龙杰克分量重得多。他不想承认自己的感性,但是老天啊,这个小鬼真的和那个巴基不一样。

“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圣诞礼物,”托尼扬了扬那根棒棒糖,“我猜贾维斯一定会喜欢到舍不得吃的。”

史蒂夫把那叠糖纸攥在手里:“这份礼物真美。”

博士把玩手里的小茶杯:“不得不说,圣诞老人很关心我。”

山姆和玩偶互相看着,他说:“正好,我正需要有人陪我。”

旺达把纸玫瑰捧在手心里,轻轻地吻:“我爱送我礼物的人。”

巴基身子往前探,眼睛亮晶晶的:“你们开心吗?”

“不能更开心了。”

“人生中最好的圣诞节。”

“我会好好记住今天的。”

……

巴基的笑容格外明亮,他猛地往后靠,棕色的小脑袋“咚”地撞上史蒂夫的胸膛,碎碎的头发弄得史蒂夫锁骨很痒。巴基仰起头,下巴和脖子都成了垂直的角度,他嘴巴咧起来,笑得像只毛茸茸的小狗狗:“史蒂夫,我也很开心。”

史蒂夫低头看他,充满爱意与怜惜地拨开他额前的头发,微微俯首,亲在他额头上:“我知道。我爱你。”

“那我以后可以不刷牙吗?”巴基的脑袋在他胸膛上蹭来蹭去。

“绝对不行,亲爱的。”史蒂夫温柔地说。

 

  TBC

评论(56)

热度(562)

  1. 共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